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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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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浮走的悄無聲息,發現她離開還是因為王韶和謝詩露出了馬腳。

程粵忍著氣,憋到心臟隱隱作痛。他暫時不與她們計較,只出發去找人。

一個小廝卻匆匆進來喘著氣道:“大,大人,宮裏來人了。”

王韶和謝詩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,若是地上有個洞就直接鉆進去了,而不是在這感受著殺人一般的視線。

待幾個太監進來後,為首的穿著淡紅色的太監臉上掛著假笑,□□塗得厚厚一層,王韶和謝詩眼皮直打顫。

“不知公公來是……?”程粵坐在梨花鎏金椅上,眉毛和眼睛下壓,暗沈的臉色連一點遮掩都沒有,就是一副臭脾氣。

那太監捏著嗓子笑了兩下道:“皇上請大人進宮一趟。”

“進宮?”程粵眉間皺起,好似一坐陡峭的山丘。程粵眉心一跳,直覺有事發生,德安帝這老頭平日裏早朝都不怎麽上,怎的突然召他進宮,還是一副迫切非常的模樣。

那太監彎著腰,自覺矮上程粵三分,手裏的浮塵一甩,“大人請吧,車馬已備好。”

這就是不容他拒絕了。

“公公先請。”程粵勉強微笑著一展手,那太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,和身後幾個藍服的太監踩著小碎步輕飄飄地出去。

“你們先回去。”程粵轉過臉來又是要吃人的鬼樣,王韶和謝詩不易察覺的松了一口氣,知道這茬算是過去了。

等她們離開之後,程粵才將暗衛叫出來。

十五個暗衛排成一排,冰冷的神色都是一模一樣的。程粵垂著眼睛,指了指其中一個身材較為瘦弱的暗衛,“小五,你去椿香閣去查。”

其餘人都是分散開來在皇城各個地方查找。

下人們都還在有條不紊的幹著自己手上的活,程粵閉了閉眼,腦子裏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,雜七雜八的分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麽。

過了會兒他睜開眼,疾步趕到門口。

程府門前來來往往多人也沒有駐足停留,站在馬車旁的太監見了他碎步上前,笑呵呵地說:“程大人。”

程粵一頷首,忽略了跪趴在地上的太監,一腳跨上馬車。

就聽見外面尖利的一聲:“走!”

馬車平穩地跑起來,馬車內密閉的空間明明不小,但是不知是心緒的原因還是怎的,程粵總感到一陣氣悶,喉嚨裏的氣不上不下。

許是因為心裏裝著事,時間過得格外漫長,他閉目想象著車水馬龍,人群好像一下子就略過他。這裏面一定有一個人是她。

這個念頭一閃而過,他猛的睜開雙眼,一手拉開車簾向外望去——裊裊炊煙升起,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有一個人是她。

心臟倏爾一收縮,傳輸著血液通往全身,流通的血液好像都帶著冰涼涼的棱刺,程粵挺直的雙肩抖了抖。

突然一個彎著細眼的人出現在他眼前,白面圓臉讓他嚇一跳。

“程大人?”老太監就如同是元日年畫中的福娃,乍一看象征著福氣,越看只讓人感到毛骨悚然,不寒而栗。

程粵理也沒理一下放下了車簾,他長長呼出一口氣,揉了揉額角。

到了皇宮,程粵輕車熟路,也不用太監帶路。深宮之內宮女太醫都是輕手輕腳,見到程粵都安安靜靜行禮。

刺眼的陽光在深紅色的瓦墻之上,漆紅色仿佛是塗了一層血,長著血盆大口,走過的宮人耷拉著眉眼如同行屍走肉。

太監將程粵領到了禦書房。

禦前侍衛為他推開門,裏面一片富麗堂皇。除了德安帝,還有兩個人側立一旁。

程粵瞇起眼睛——於雁聲。

著一身月牙袍的於雁聲帶著他熟悉的笑容,看得程粵直直皺眉,心說莫不是告狀告到德安帝面前來了?

他臉上鄙夷的表情呼之欲出,想讓人不註意都難,德安帝卻是置之不理,反倒是笑呵呵一臉“國家安平,臣子和睦”的愉悅表情。

於雁聲一旁的女郎穿著怪異,長袖貼身,頭上的鞭子紮了許多,還戴著一頂帽子。

咯噔一下程粵心一跳。

這人一身番邦異服,可是進貢的使者不早就離開了?

程粵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德安帝,他先是直直地福了福身,而後才問道:“不知皇上叫臣來所謂何事?”

德安帝桌子上疊著高高一摞的奏折,他看似苦惱地嘆了口氣,“誒——前些日子你擅闖太子府的事情雖說已經過去了,但是你看。”德安帝一擡下巴,那堆奏折落在這積灰的原因好像找到了。

程粵心裏隱隱有些猜測,若是單純的諫官上書,何必把於雁聲拉來,身邊還跟著……一個異族女子。

“皇上想說此事太子心中還有計較?”程粵挑了挑眉,表情活脫脫的就是“這事早就過去了,太子不可能這樣不講道理吧?”的表情。

德安帝不惱怒,他招來一旁的於雁聲,“於大人,你說說,今日皇城中出了什麽事?”

於雁聲微微一笑,“太傅當街毆打妻子致死。”

短短幾個字回蕩在禦書房內,程粵心說這關我屁事,太傅的事情還能扯到我身上不成?

德安帝默了一會兒,說道:“太傅德行有愧,聽聞數月之前太傅專門到程府拜訪過。”

“!”程粵疑惑地,緩慢的露出一個不解的微笑,諷刺的唇角都好像在說——幾個月之前的事情還能扯到我身上?

“朕心知這幾年來晉國動蕩,周邊小國有如豺狼虎豹。朕身心力竭,特去詢問聖僧,聖僧言明,少年初光大勝,牽姻番族亦已。”德安帝蒼老的容顏上爬滿了皺紋,這副模樣根本沒有年輕時上戰殺敵的風光。

程粵卻暗道:此事與我有什麽關系???

旁邊的異族女子動了動,程粵指間一動。

“恰好於大人正好進宮,帶來了這名番邦公主。”

被點到名的番邦女子這才擡起頭來——圓圓的大眼睛裏面暗藏著濃濃的恨意,粗糙的揭面之下隱隱可見臉頰刻骨的刀痕。

“這位是娜琪公主。”於雁聲介紹道:“娜琪公主孤身一人返往京畿,只為見程大人一面。”

程粵:“???”

他心中暗嗤一聲,這手腳做的也太明顯了。難怪心裏總感覺不安,原是忘記了酒館裏還有一個外族人,什麽孤身一人,怕是都沒有出過內城。

“這是……”

“程大人,我心悅你已久。”娜琪忍住滔天的恨意,勉強裝出一副情意綿綿的愛慕模樣,差點就要沖上來。

“你這小子,不知是走了什麽運……”德安帝搖搖頭,惋惜的樣子就好像這番邦公主是什麽極其尊貴的人一樣。

這副場景讓程粵心頭生出一股怪異之感——不對,德安帝自詡老大,番邦都只是晉國的附屬地,怎會是這樣的反應。

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,德安帝撫掌大笑,“朕見你少年英才,配這公主也是綽綽有餘。”

德安帝眼珠渾濁,他斜斜靠在龍椅上,動作僵硬至極。

“可是臣下已有妻子。”程粵抿了抿唇,如此說道。

這個理由是他當初擅闖太子府就用過的,現在拿出來也不違和。

德安帝眼珠無神地動了動,“朕早已聽聞,一屆鄉下女子怎可成為左相正妻。不如納為妾,娶娜琪公主為妻,豈不兩全?”

“……”

他突然轉頭看向奇裝異服的娜琪,娜琪裸露的手臂上一根根細細的黑線向上蜿蜒,沒入袖中消失不見。

那股莫名的怪異感更加讓人感到不適,德安帝呼吸沈重,於雁聲在一旁像是個陪襯。這禦書房就如同牢籠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。

娜琪整個人一僵,渾身開始劇痛,被打斷手腳筋的感覺從心底蔓延上來,她身體微微顫抖,臉皮不自覺的打顫,揭面都有些不穩當。

“愛卿意下如何?”德安帝陡然出聲打破了空氣中的尷尬。

“贖臣下不能同意。”程粵陰沈著臉道,他心裏明白這其中必有鬼怪,但是他不能貿然出手,遍布在此的大內高手數不勝數,禦前侍衛時刻蹲守在門外,他根本沒有機會動手,稍有不慎就會被於雁聲這老賊冠上暗殺皇帝的罪名。

“臣與內子相識於微末,不論是在何時何地,她都不曾離開我。我若是此時將她撤為妾,以往種種讓臣如何與她交代?”程粵面不改色道。

此時於雁聲突然出聲,“微末?和程大人相識於微末的不是我嗎?”

程粵:“……”

睜著眼睛說瞎話就這樣被於雁聲戳破,他年少被接入京畿也不曾聽說程芪還接來了一個鄉下女子。若要說微末,還沒有和於雁聲相識來的真實。

不等程粵狡辯兩句,德安帝沈下臉色,勃然大怒:“娜琪公主已是下嫁與你,怎可讓她做妾?”

“呃……”程粵變了臉色,什麽妾啊妻的,他都沒說要娶好嘛!

德安帝已經不給他說話的機會,直接叫禦前侍衛把人帶走,於雁聲和娜琪後一步走出。站在皇宮裏看天空都感覺更加灰暗了。

程粵心裏不說,但是他陡然明白了太傅弒妻的事情。這個事情明面上看直接損害了太子的聲譽,好似楊慕雨的嫌疑才是最大的。

可是這卻被拿來當做是筏子逼迫他娶娜琪。

娜琪……

程粵一轉頭,娜琪跟在於雁聲身旁,言笑晏晏,宛如一對碧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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